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井晖 《勉强幸福》二、送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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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二、送伞



快下班的夜晚,窗外的天空有些阴沉沉的,蒙少晖收拾东西的动作也有点心不在焉。轻微地吸着鼻子发呆的时候,肩膀被人拍了一下,蒙少晖转过头,发现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同事在冲他笑:“小晖今天不急着下班吧?”

 

他不太习惯和人离这么近,下意识离远了点,犹豫着点点头。对方虽然平时没跟他说过几次话,此时却非常自来熟地把腋下夹着的一大堆文件塞到他手中,长出了一口气:“那就太好了,我还在发愁老板临时加的任务该怎么办。”看见蒙少晖迷茫的神情,对方笑着解释:“我今晚要和女朋友约会啦,好不容易我跟她都有空的,谁知道会遇到临时任务……”他抱怨了几句后,明显没什么歉意地拍拍蒙少晖的肩膀询问对方愿不愿意帮忙,得到肯定答复后,随口念叨着“下次还你”“会好好感谢你的”之类的话,满心雀跃地走了。蒙少晖没有说话,抱着那沓几乎等同是被硬塞过来的文件,继续望着窗外发呆,平日要好的同事小查却走过来很生气:“他怎么就直接把东西塞给你啊!你也是,为什么不拒绝他呢?”

 

蒙少晖没什么反应:“他也有自己的事嘛。”小查看着他,像是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憋闷地望了他半天:“……小晖,你虽然人好,但不能老这样啊。老是妥协只会给自己增加负担,你也太……”

 

蒙少晖知道对方眼中的恨铁不成钢是在说“你太软弱了”。他淡淡笑了,只回应了“明天也会帮你带便当”这种话,安抚为好友生气的小查。等到公司里难得关系较为亲近的好友走后,蒙少晖才微微歪头,略微失神地收拾着刚刚被强加的工作。

 

他倒不是因为软弱,害怕别人而不敢拒绝。实在是因为他觉得这也没什么,他不是特别在乎这种小事。如果他不想,没有人能勉强他做。他只是,今天刚好真的没什么事而已。

 

就算回家,最近总是回来得很晚的男人也不会在家,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,总觉得有点冷。不如找点事做,也算打发时间。

 

虽然天还只是初秋,蒙少晖一边心不在焉地完成着工作,一边却怕冷似的轻微吸着鼻子。走出公司时,天已经黑了,抬头看天空,发现居然下雨了。

 

想着一会或许就停了,便站在门口等待,没想到雨势不减,有越下越大的趋势。办公室的同事都差不多回家了,根本没人借伞。昏暗的夜色中,门口站着的只有他和其他留下来加班的人,不过那些人也很快被家人或恋人撑伞接走了。

 

最后一个人也被女朋友接走了。蒙少晖看着前面那对情侣大雨中依偎着的身影,不知怎么有点羡慕,同时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屏幕。

 

要不要打呢?如果打电话给井然,会不会打扰他工作?

 

其实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。毕竟井然是个很温柔又负责的情人,如果知道蒙少晖被困在大雨里,一定不会不管他的。但就是不知为什么,蒙少晖在有关井然的事上,超乎常人地执拗。一些明明只要稍微示弱就可以解决的事,他却还是不愿意选最近的路。

 

思前想后,他还是试探着发了条消息:

 

【在忙吗?:)】

 

本来没抱希望对方会回,发呆想着对方如果不回就有打电话的正当理由了吧,他们之间倒是很少通电话,有点不记得那么冷淡的声音在电话里是什么样子。没想到过了四五分钟对方居然回了:[嗯。不用等我,先睡吧。]

 

蒙少晖赶紧把手机抓到眼前仔细看了几遍那条短信。又看了一眼时间,已经快九点了,这个点还在加班吗?看来很辛苦。原本心底存着的一丝想让井然接他的想法也熄灭了,蒙少晖顾不上担心大雨里自己的去处,赶紧又发了一条:【加班吗?吃晚饭了吗?】

 

发完以后又担心自己看起来太罗里吧嗦,想想又解释一条:【我记得你胃不好,记得吃晚饭。 :)】

 

这次隔了十几分钟对方才回:[正在和柯泽一起吃饭。]

 

又加了一条:[可能会晚点回来,不用等我,先睡吧。]

 

啊,原来不是加班啊。

 

蒙少晖有点恍然。猜想应该是小少爷在和挚友抱怨最近那场订婚了。他抬头看着雨势丝毫没有收敛的天,看了一会,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。

 

有点想问井然有没有带伞。然而这么多余的想法一冒出来,就想到之前有次说要给井然送伞,被对方断然拒绝的事。虽然已经习惯了男人的拒绝,挂掉电话的时候还无所谓地摸摸鼻子,并不在意。但事后还是会偶尔想起男人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到的皱眉的表情。

 

他说被公司里的人看见会不太好。蒙少晖一边吸着鼻子,一边微侧着头走神回忆那次男人在电话里说的话。想想也是,井然是很有名的设计师,被公司里的人知道他和一个男人的关系,应该对工作会有影响吧。

 

蒙少晖又在雨中等了一会。天愈发黑了,大雨如注,还夹杂狂风,他站在大门外的廊檐下,裤脚已经被雨水溅得半湿,鞋子里也进了水。看来雨不会停了,再等下去不会有用。算了,也就是走几步路打的的事,忍一忍就好了。

 

克服着内心对天际滚滚的雷声的畏惧,蒙少晖将上班用的背包挡在头顶,手机塞在最贴身的地方祈求大雨不要淋湿它。天太晚,许多加班族都站在路边狂呼大叫着拦出租车,好几辆蒙少晖刚盯上,还没来得及挥手就被动作快的人钻了进去。在大雨里抱紧背包,眼睛都被雨打得睁不开,整个城市在雨帘中变成模糊一片。别人都多多少少知道到处乱转,先下手为强地乱拦此时变得无比抢手的出租车,只有他一个人抱着包被雨淋得衣服紧贴着脊背,寒冷里发着抖,也还是站在原地。

 

这么淋了很久,固执地站在路边一动不动,最后居然真的运气好地碰到一辆空车。钻进稍微温暖点的车内,却更觉得身上的寒冷,好心的司机大叔给他递了毛巾,胡乱擦拭也没令狼狈的样子变得整洁点。

 

蒙少晖礼貌地道谢了以后将毛巾还给司机,将外套紧了紧蜷在后座睡了一路。醒来时还是冷得浑身发抖,进家门时嘴唇都变成泛着紫色的白,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沾了水。一向脾气没什么波动的蒙少晖用吹风机烘干手机的时候,不知怎么有点烦躁。磕磕绊绊折腾了很久,才让关机的手机重新开机,心口夹杂着这股微妙的、断顿续续的暴躁,进浴室时还被盥洗台绊了一下。抱着剧烈疼痛的脚,蒙少晖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。

 

匆匆洗完澡,他并没有舒服了一点的感觉,但还是坚持在客厅等着井然回来。真是奇怪 ,明明才是初秋,平时在家里穿短裤还要嫌热的天气,今天稍微淋一淋雨却浑身发冷。蒙少晖泡了杯姜茶,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等井然。原本想照旧给他热一下饭,后来记起他和柯泽吃过饭便罢手了,安静缩在沙发上抠着手指发呆。

 

蒙少晖被摇醒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。原来不知不觉间在沙发上睡着了。井然把他叫醒后,将手中的纸袋放到茶几上,而后默默不语地脱外套。蒙少晖揉揉眼睛,轻声对井然问晚安,然后站起身,打着哈欠想往自己卧室走。

 

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,起身时冷不丁脚一软,之前绊到的那只脚也传来剧烈的疼痛,差点摔倒了。还好旁边还在挂西装外套的井然看见了,眼疾手快扶了一把。站定后蒙少晖准备道谢,话头就被井然截住:“不是让你先睡吗?你怎么又在等我。”

 

其实是很正常的语气。换在平时,蒙少晖根本不会在意。那人的语气向来就这样,对外人并不十分客气。这时候只要笑笑,或者随便敷衍几句,就好了,然而今晚蒙少晖不知是不是因为头疼,身子又冷,心头那股略微暴躁的情绪无处发泄,此时突然有了点火气。

 

他站在原地甩甩发热的头脑,忍了又忍,拼命告诉自己井然不是在在责备自己,结果井然一边解袖扣,一边又在说:“你下次真的不用等我了。你这样……我很有负担。”

 

蒙少晖顿住了。仔细辨明井然的表情,对方确实有些面露难色。也是,井然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,向来无法忍受别人单方面的好。既然是要强调公平,在井然心里,某些方面格外执拗的蒙少晖理应是需要什么回报的,所以他不想要蒙少晖的付出。

 

因为他不想给出回应。

 

蒙少晖声音不由发涩:“我……这是我的习惯而已,你不用有心理负担。”感觉又在说废话。在井然面前他总也说不好话。手指忍不住抠紧了裤子一角。

 

半晌又低低加一句:“你不用回报什么的。”

 

井然没说话。过了一会竟也好像在解释,大概是低着头的蒙少晖有点柔软受欺负的模样,一向冷冽的男人声音也不知不觉放柔了些:“没有怪你的意思。只是太晚了,你早点睡觉总会比较好。”

 

井然越这么温柔,蒙少晖越忍不住想今晚他和柯泽在一起做了什么。这顿饭看来吃得很愉快吧,很少见他语气这么温和,看来心情是真的很好。

 

而自己……却像个等着丈夫回家的怨妇一样,窝囊至极。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,却还是忍不住在意。一直拼命说服自己不在乎,却连生气都要压抑住。真是看不起自己。

 

井然看他不说话,便上前想轻轻握住他的手:“好了,早点休息吧,下次真的不用等我,你脸色看起来都很差了。”

 

还没碰到蒙少晖,手突然被一向安静的男人情绪激烈地拍开:“别碰我!”

 

看井然愕然的脸,他才像梦醒一样,低头用平日温和的语调重复一遍:“请别碰我。”又想道歉了。

 

井然很少看蒙少晖发火,看男人脸色惨白的样子想大概是身体不舒服,也没计较:“是我唐突了。抱歉。你看你要不要去休……”

 

“为什么道歉?”蒙少晖不知怎么被对方从善如流的道歉刺中。拼命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再说了,不要再说了——然而还是抬头直视着面露讶异的男人,语气都忍不住激烈起来:“明明你更累吧?明明我才需要对你道歉……你为什么要道歉?”

 

“少晖……”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一头雾水地微皱眉,“你怎么了?”

 

“你今晚……很累吧?你在那个人面前肯定要拼命掩饰自己。明明喜欢他却还要想尽办法掩饰,不能让对方知道一丁点心意……明明是这样的你更累……”蒙少晖感到太阳穴在突突跳着发疼,话语已经脱序地冲出嘴巴,不知该如何停下,大脑也下着一场暴雨,与此同时眼睛也开始不由自已地酸胀。他不想显露出什么,便很快转身抹了把眼睛,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再说了,却还是忍不住那些往外蹦的词语:“你只是在和那个人吃饭……不送伞又怎么样呢?你都不知道外面下过雨。我自己不跟你说,是我自己的错才会淋雨,这跟你有什么关系……?”

 

他嗤笑了一下。他在笑自己:“是我在意你可能牵过他的手,是我太怪了。是我该道歉才对,你为什么道歉?你有什么错?”

 

井然也不知道该惊讶第一次听蒙少晖骂脏话好,还是该惊讶男人居然在大雨里等了自己那么久。他忍不住往前走两步:“真的很抱歉,我以为你带伞了。何况你也没说你...”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,只好再度沉默下来。

 

刚刚蒙少晖似乎说了……在意他可能牵过柯泽……?

 

再抬眼看对面脸色苍白的男人时,井然的眼神不由有些迷茫和复杂。

 

蒙少晖闭了一下眼睛,摇摇头阻止他走过来的动作。人真是非常奇怪的生物。明明渴望对方的靠近,又会为过分靠近的温柔灼伤。明明不想分离,却总在自虐般将自己从对方的身边撕裂开。过分的贪念就像永远正在结痂的伤口,一刻疏忽使它在别人心血来潮的温柔里痊愈,下次撕裂时就会更痛。

 

为什么不爱也可以有这样温柔的声音和眼神呢。他很困惑。

 

无论如何争吵和撕扯,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无法得到。现实并不是小说,离家出走后不会有幡然醒悟寻找你的家人,也并不一定有后知后觉你的伤口而悔恨哭泣的爱人。不爱就是不爱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。温柔也不过是无用的施舍罢了。

 

 

井然是一个好人,是一个由教养和道德伦理浇灌的好孩子。只是这样而已。他的责任心和原则感使他高贵,也筑起他得体又冷漠的心墙。只是这样而已。

 

而仅仅因为臆想就控制不住翻腾的嫉妒心,连维持体面的表面冷静也做不到。这样的自己,真的是太丑陋了。

 

真失败。

 

真的失败透了。

 

蒙少晖突然感到很累很累。他捂住脸,疲惫的声音从掌心泄露:“没关系的。我们都没有送伞……”

 

井然没反应过来,露出困惑的表情。蒙少晖笑了一下。只是此时那笑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像一朵干瘪的白色小花,很快凋落在他的语气里:“就是那次下雨,我说想给你送伞,你说..你说…….”

 

他停下,似乎不知道说什么,眼神迷蒙地想了一会,最后才好像很费力似的继续说完:“后来我也没去。你记得吗?”

 

男人明明应该是在阐明两人之间不存在谁亏欠谁的问题,用的也是一贯温和又冷静,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。但奇怪的是,井然在不知所云间,却觉得他好像快哭出来一样。有什么看不见的情绪仿佛从他没有形状的话语里生长出来,包裹住一贯没有颜色的男人。井然不知作何回应,只好徒劳地向前又走几步:“我...”

 

蒙少晖摇摇头,又笑了一下。笑容卡在半途,他便手脚失序,紧皱着眉,面色苍白,突地倒了下去。

 

看来是发烧了。躺在井然怀里时,蒙少晖还在迷迷糊糊想。意识开始迷离起来,即使是这样,他还是执着地抓着井然的衣角,一遍遍小声重复着:“你没有欠我,你没有欠我的。你……”

 

生病的男人似乎意外地多话。他的额头滚烫,脸色潮红,井然可以感受到对方皮肤上异常的温度。然而无论怎么急切地摇着他的肩膀,试图和他对话,他也只是这样紧紧抓着井然的衣角,念叨着这些在他人看来毫无逻辑的呓语,而后声音渐小,慢慢地在井然怀中睡去了。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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